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小弟。他真是一个充满了复杂性的男孩子。他五岁半了,还不算太大,但对很多事情都有亲身体验。
在电子科大的食堂前,他一岁八个月。我抱着他,红柳抱着小妹。我们大人一直在聊各种紧张的故事,谁也没注意孩子们。小弟从容不懈地将小妹的身体扳过来,让小妹对着自己,然后摸着小妹的脸说:你好漂亮。听到的人都震惊了,在最紧张最无头绪的时候,忽然有人成功地转移了我们的焦虑,为着这一句话而感恩不已。
小弟两岁的时候,我们全家搬到厦门。他感冒了,希望跟我睡。我说:小弟,你已经很幸福了,有哥哥陪你睡,很多人没有哥哥,你不能跟妈妈睡,你要长大了跟妻子一起睡。他说好吧,就再没为这个问题而纠缠过,反而为自己的妻子做了很多打算,比如要买一座红房子给她。
小时候教小弟认过字,把卡片摆在桌子上,我说一个他拿一个。他每拿一个都说:我扔了哦,然后就想把手伸到窗户外。我要快速抢回来。他饭前打瞌睡的视频逗得我们哈哈大笑,他迷糊着眼睛努力保持着微笑,有一次实在不行了,哭着爬上了餐桌,睡着了。
小弟确实一直跟哥哥们睡一起。伊施在柜子里藏了一些小点心,准备某天下午约朋友在小区里野餐。小弟第一个上床睡觉。过了几天伊施的点心都不见了,原来是小弟比哥哥早上床,就在那段时间给偷吃了。
小弟在听故事的时候会动感情,他听到约拿单死了就嚎啕大哭,听到约瑟被卖了也是如此。有一天我带他去一个孩子家,我跟孩子的父母在一个屋聊天,他在另外一个屋玩乐高。屋门都开着。我们说到动情处,声音稍微有点哽咽,小弟忽然过来抱着我说:妈妈,没事吧?我们都惊讶于他的敏感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了我们的谈话。
小弟很相信爸爸的话。有一次苏炳森的鼻子流血了。我问他为什么流血,他说:爱你爱得流血了。第二天,我忽然想起这事,就问他鼻子到底怎么了,为什么流血了呢?结果小弟马上说,因为他爱你爱得流血了。直到现在他都认为那是爱的表现。有时候他会说,妈妈我最爱你。我说是吗?他立马说,哦,不是,最爱你的是爸爸,他为你流血了,我没有。
小弟学会了做鸡蛋之后,每天早上会为我和苏炳森准备早餐,他把鸡蛋和牛奶端到我们卧室,然后跟我们一起吃早餐。苏炳森说,小弟,你长大了要当服务员吗?他说不要。那你要当什么?他说,像爸爸一样,在家什么也不干。我们都笑了,原来小弟眼中的爸爸很幸福,什么也不干。小弟赶紧补充:偶尔开一下会。
有一天小弟睡觉前神神秘秘地说自己有个秘密,不能告诉别人。爸爸问他,他就悄悄地说:我长大了不要当长老。爸爸说,那当传道人吧。他问传道人是干什么的。爸爸说,是传福音的,把道告诉别人,他说好的,就当传道人吧。
小弟四五岁开始就特别调皮,上树摘果子,还越爬越高。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了。有一天我跟他一起走路,他说你等一下,我给你摘这颗树上的李子。我说,你上次不是从树上掉下来了吗?还敢爬树?他说,自从我掉下来之后,我就知道了,细枝子不能踩,爬树要踩粗枝子。
有一段时间总是有人告小弟的状,听的我心烦意乱。我就跟小弟说:你做个好男孩好吗?他说:我发现我根本没法做个好男孩,我一睁开眼睛就想干坏事。他这么一说,我才意识到他长大了,对罪有了更深的认识。于是我就有机会跟他谈福音。
但他总是能找些理由为自己开脱,或者示弱。今天晚上他去别人家一直吃东西,还吵闹。出门前他就问我:妈妈你还爱我吗?我说,我爱你,但我不喜欢你做的事。他坐电梯的时候就开始装病,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地说,妈妈我心跳。
幸好他还在心跳,不然我就没有这个儿子了。